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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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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潤的晨光曬到我的額頭、他的背脊時,他好似也聞到了陽光的味道,翻轉過身來。剎那,濃黑的眉、緊閉的眼,微翹的唇角,便在我眼前放大開來。他的臂膀隨著翻轉而動,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正落在我胸前。

不過我的臉沒有紅,我臉上的顏色,不分四季,不分地點場合,始終如一。

這也是一種氣度。

我能感受到我胸前他手指上每一個指紋的紋路,那些紋理我都熟悉得緊。

他左手食指,與右手的大拇指有兩個鬥紋,一個是雙鬥紋,一個是螺旋紋。左手大拇指與右手無名指是弧紋,餘下五指皆為箕紋,其中右手食指則是反箕紋。

我稀罕他指上每一個紋路,那鬥紋如功夫中星女郎手中的波板糖,一圈一圈,絢麗甜蜜,弧紋若旺仔家的小饅頭,角度和緩,口感適中,箕紋卻似撕拉中的牛皮糖,角度陡峭,韌勁十足。

不同的是,此刻,那位星女郎早已與星爺鬧掰,一側垃圾袋中的旺仔小饅頭早已口袋空空,他老鄉開學初送的牛皮糖早已完成消化道及胃腸之旅投奔忍者神龜的居所,可他掌上指端的紋路,依然如昔。

我細細感受著自他指間傳來的溫度合觸感,溫潤,幹燥,有血液流過的律動。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映在他臉上眼上,他揮手揉揉眼睛,醒了過來。

初醒時他半睜半閉睜不開眼,像每一個熬夜的早晨一樣,一瞬間,他的眼中懵懂頭腦空白,似不知今夕何夕。

他睡眼未全睜開,伸手在我臉上點點,只看一眼,下一秒,他就如被公主吻了的王子般清醒過來。緊接著,又如喝了雞血般自床上翻身而起,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我喜歡他初醒時宛若新生兒神游天境的模樣,更喜歡他每一次看到我時即刻回到人間的模樣。

很有成就感……

我依然躺在床上,曬著太陽,一動不動。便是一動不動,也能知道一墻外的他在做什麽。

衛生間那邊接連不斷傳來聲響,廚房是有鍋碗瓢盆奏鳴曲的,衛生間又何曾落後過。

刷刷的規律調調,他在刷牙,每次三分鐘;

劈啪啪的撲騰聲,他在洗臉,每次四十秒;

斯斯絲的摩擦聲,他在刮胡,每次二分鐘;

嘩啦啦的水響聲,他在釋放內存……時間,不定……

他再次回到我視野中時,已是神清氣爽,仔細嗅的話,鬥室之中,有他剛剛洗臉用的香皂的味道。

檸檬味的,恩,他今天換了塊新香皂,算起來,上一塊的確應該用完了呢。

他捧過我的臉,上下打量,大拇指在我臉上滑過,摩挲一番,滿意地一笑。我自來就是幹凈的,這一點,我相當自豪。

當然,不可否認軍功章裏有我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我不貪功。

穿好搭在椅背上的衣褲,裝好昨晚他奮鬥了一夜的材料,挎上電腦包,他帶著我,推門而出。迎面,清晨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他伸伸手臂,一路邁開大步,到一食堂買了兩個雞蛋,又去食堂旁超市買了兩袋鮮博士牛奶、四包的銅鑼燒、一瓶礦泉水、一瓶果汁飲料、一包口香糖、一包QQ糖,刷卡結賬後一步不停,又向匯文樓頂層多功能報告廳奔去。

…………

今天的報告廳比往日火爆,才過七點四十五分,門口就已有不少學生排隊等候,八點大門一開,門口等候的學生便火速占領了報告廳內上百個座位。

人未至,座已滿。

放眼看去,只見報告廳一排排長桌與靠背椅上滿是坐墊、記事本、文件夾、教科書、檔案袋、CD盒、遙控器、礦泉水瓶、奧利奧、沙琪瑪、鋪開站住五個座位的桌布,亦或者是……床單?

還有的同學比較直白,一塊透明膠,一張白紙,兩個黑字:有人。

縱觀報關廳內,五花八門占座方式與占座物體,眼花繚亂。

占領空位的物體即不能毫無價值,顯得你對座位毫不在意,隨時可被後來者丟棄一旁;亦不能太過有價值,勾引路人甲順手牽羊。所以,我一直森森地認為占座是高校學生自修課中的必修課,是一門學問,也是一種賭博活動。

社會如此和諧,學生們卻如此賭博,這樣不好,這樣不好。

他便不這樣,將食品袋放在桌子上後,老老實實在椅子上坐下,直接用自己碳水化合物的身體,占了第二排中間的位置。

以物占位是賭博,用血肉之軀自己占位,則好似舍身炸碉堡/飛機/大廈,兼具有英雄主義的一馬當先和恐怖主義的義無反顧,於是,我更崇拜他了。

好吧,也許對此我有點兒主觀,以至於覺得他什麽都好。可這世上有主觀意志意識意念的人和神仙,有哪個看問題又不帶著主觀?

他全然不知我所思所想,自顧自撕開牛奶封口,銅鑼燒封口,又從包中翻出一本M理論期刊,盯著一行行枯燥理論,一口牛奶,一口點心,沈醉入自己的世界。

我一絲一毫也不餓,山珍海味對我不過浮雲,何況牛奶面包雞蛋乎?自我降生,我只對一樣吃食感興趣,忠貞不二,始終如一。

可是,他從來不吃。

打量一番放在一旁的食物袋中的物品,我撇了撇嘴,盡管這動作對我來說難度系數極高,可是我覺得我做到了,以至於他似乎也有所感,向我瞥視了一眼,見我無恙,覆又很快投入M理論的懷抱。

食品袋中桃子味的脈動、奶黃味的銅鑼燒、勁道的QQ糖,不是他往日愛吃的食物,也不是我素來愛吃的東西。

卻都是她愛吃的! 唉,這我已經習慣了。

八點二十分,他左右位置都坐滿了人,唧唧喳喳,喳喳唧唧。他看完期刊中一篇文章的最後一段,折紙做了標記,擡頭四周望去,報告廳中已滿是興奮等待的學生,最前端投影的大屏幕上已打出了報告主題,她卻仍然未到。

她總是這樣的,他應該也習慣了。

八點二十五分,她的簡訊傳了過來,我哼了一聲提醒他,他打開短信:

【師兄,我路上堵車了,大約十五分鐘後到,等我下,我馬上到。^3^】

切,馬上到,馬上到個頭啊,前面明明寫著十五分鐘後到,後面又說馬上到,不帶這麽隔三個字就自相矛盾的啊餵!

可有人就是很吃這一套,看著短信就笑了起來,那笑意中有無奈,也有縱容。我很想提醒他,你同時還對著我的臉啊,不帶看著別人的短信笑得這麽可樂讓人歧義的啊餵!

他指端快速輕按,很快,短信回了過去:

【不急,二排中央。註意安全,路上小心,我假期買的幹糧有庫存,正好給你帶了份過來。】

庫存,庫存個鬼?他天天不是埋首實驗室,就是寢室,我們已經彈盡糧絕得零庫存了好不好。

哦,不對,是負庫存,昨晚熬夜時候那桶皇帝方便面還是他隔壁寢室聖父附體救濟的。

八點半,會議正式開始,他將食品袋收入桌子下方抽屜,叮囑我默默無語,又從背包中取出便簽水性筆做起會議記錄。

前面的椅背不矮,前面的人上半身也不矮,明明已經在第二排了,一排之後,數十排之前,我居然還是看不到報告人是方是圓。不過那人聲音卻是好聽,自信、從容、一點磁性,有度得剛剛好。

八點四十,王導的電話打了進來。

立時,我盡職盡責盡心地無聲提示他,有電話了,有電話了,有電話了!

直閃耀得我的臉龐一閃一閃亮晶晶,周身都是小星星。

他瞥一眼,眉頭微微皺了下,扭回頭去,不理睬王導電話,也不再看我一眼。

王導的電話也不理,你真有個性。

王導者,他的小導師也,脾性之急躁,非常人所及也,性情之古怪,非常人能忍也。

八點五十,他回頭向報告廳門端張望,就見她貓著腰快步朝前面座位而來。兩人目光交匯,都笑了開來,一個加快步伐踏步而來,一個留下紙筆與會議記錄,起身讓座。

其實我比他早看到她一分鐘,通常看前面不容易的時候,看後面的視野就好得很。自她一入門,我便看到了。

於是我看到的東西,就比他多那麽一些些……

他出去時帶上了會議室的大門,大門闔上的瞬間,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最後一眼望著的,一定是她的後腦勺,盡管在我眼中,放眼望去,只是一排排,一列列黑壓壓的後腦勺。

趁著那麽個瞬間,我也凝神向前方會議臺上望了一眼,正見會議的報告人坐在臺前正中出,悠然而談。那報告人講話語調不快不慢,氣度不凡,長相嘛,雖比不上聲音,也還算尚可。只是比起我身邊的他來,就差了一截。

人比人,出差距。

他帶著我背著包一路向實驗樓跑去,前腳剛進凝聚態理論教研室,就聽到王導驚天動地一聲吼:“於庸澤,你怎麽才來!”

辦公室的墻灰被震落了一層,王導又道:“昨天反覆強調八點半開會,八點半開會,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所有人都到了,就差你,你這個師兄怎麽當的?昨天讓你準備的材料都整理好沒有?”

當師兄是個技術活,有時候你讓曾經的小師妹滿意了,就不能讓師傅滿意。讓師傅開心了,就會讓小師妹傷心。

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師傅不負妞兒。我心中默默為他吟了首詩,並在電磁波層面上祝他好運。

於庸澤面色不改接住了王導的聲波攻擊,反倒對王導笑了一下,“對不起,王老師……”

邊說著,他邊把奮鬥了半夜了材料放在王導身前書案上,“所有的材料都在這裏,另外昨晚我發現Richard小組在Nature上發表的量子點的文章電子版,最新內容已加入總結的PPT和材料中。”

王導大悅,立時翻看起書案上的材料。於庸澤退到一旁,在師弟張倫身旁找了個位置坐下,將電腦包放在茶幾上,又讓我坐在電腦包上。

電腦包柔軟適中,壓著它,我蠻舒服。

張倫看了我一眼,又擡頭看看仔細研讀材料的王導,貼近於庸澤低聲說:“於師兄,你怎麽還沒換手機,天天用這古董當鬧表,能不遲到嗎?”

才不是因為我遲到!

我的內核翻江倒海,我卻一動也不能動。

沒錯,我是個手機。

手機又怎麽樣?誰說手機不可以吐槽?

作者有話要說:還記得我們用過的第一個手機嗎?它可能還被你珍藏著,愛不釋手;它可能不小心掉到了馬桶裏,讓你傷心難過;它可能被不長眼的小偷順走,再也沒見上一面;它可能已經光榮退役,放在抽屜的某個角落,裏面還存著你寶貝的短信;它也可能,被賣入了二手機市場……總之,我們都有一個手機。既然那麽多生物與非生物都得到生命來到人世,既然子曾經曰過, “人皆可以為堯舜。”人能夠成為聖人,物為什麽不可以成精呢^-^。而進入電子時代之後,最常見,伴在我們身邊最久的,就是手機了。帶上你的手機,句子給你叨咕一個手機的故事,打打醬油,看看世界,穿插些神仙與妖怪的歷史與故事(>^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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